爸爸要去內布拉斯加,由于長期酗酒已經有點老年癡呆的他,固執地堅持要從蒙大拿步行去,因為他堅信他在那兒中了一百萬美元的大獎。警察把他送回來好幾次。他又執拗地跑出去,最后沒有辦法,小兒子索性開著車帶他去一趟內布拉斯加,讓老頭子死心,也讓自己散散心。
老戲骨布魯斯·鄧恩出神人化地演繹了這個半瘋的老頭子。他空洞而又凝重的眼神,即使在這部黑白片里也散發出異樣的光彩。導演亞歷山大·佩恩顯然在《內布拉斯加》里延續著自己一貫的“在路上”主題,從《杯酒人生》《關于施密特》《后裔》再到這部《內布拉斯加》,我們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他讓各式各樣的男人們上路,讓他們或感傷、或瘋狂、或繾綣、或糾結地帶著觀眾在旅途中最終收獲內心的寧靜。
幾乎可以把《內布拉斯加》看作是《后裔》的“本土老M版:喬治·克魯尼在《后裔》中帶著青春期的女兒在夏威夷群上遍巡,一路找尋到了不少關于祖先的記憶;在《內布拉斯加》中你可以把布魯斯·鄧恩看作30年后的喬治·克魯尼(只不過倆女兒變成了倆兒子),地點則從太平洋群島回到了外國內陸、而到了影片后半段,你會發現這場荒誕的領獎之旅最終也變成了一場尋根之途,兒子跟著父親重訪祖屋,也了解了父輩的歷史。《內布拉斯加》彌漫著一股衰敗的氣息,影片取景地不是外國的經濟發達和人口稠密地區,在從蒙大拿到內布拉斯加的空曠原野和荒地上,父子倆和追隨而來的母親、哥哥一家團聚,一起開車上了公路。黑白影像讓故事變得“陳舊”而有質感,演員們大智若愚式的表演又讓影片浸滿了佩恩式的冷幽默。隨著旅途的延展,兩兄弟漸漸了解到父親的家族原是本分的農民,做了電視新聞主播的哥哥和賣音響設備的弟弟已經完全不了解爺爺輩的生活,老家的經濟已經破敗,年輕人無所事事,鎮上到處是耄耋老人--有點像當下我國內地的某些小鎮,年輕人涌向發達地區打工,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從這個角度來說,《內布拉斯加》又有點像是鏡像版的《天邊外》:尤金·奧尼爾的代表作講的是務農的兄弟“逃離”故土的恩怨,亞歷山大·佩恩則讓已經離開的兩兄弟重返故土。
當然,最重要的情愫還是關于父親的,《內布拉斯加》緩緩地揭開了關于父親的層層面紗:在去往內布拉斯加之前,老頭就像張楚在《姐姐》里唱的那樣,給人的印象是“總在喝酒是個混球”,而了解到父親的“前史”和對兒子的愛之后,觀眾和小兒子一起開始認真地反思對父親的態度,并悄悄地懺悔著。父子情其實很奇怪,就像劉塘在一篇名為《他為你及時地死去了》的文章里總結的那樣:“父子情,就是這么難以捉摸,有情、有愛、有合作,也有戰斗......在孩子眼里,父親是爸爸,是老師,也是對手。”正如心理學家榮格回憶的那樣,有一天,母親對他說"父親為你及時地死去了”,然后,兒子的身心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精神分析學將之解釋為原始弒父情結的離析,而在電影里,更多地表現為父親在兒子面前斯芬克斯式肖像的漸漸清晰。
由此而言。《內布拉斯加》倒是延續了《大魚》的主題,對兒子而言,父親永遠是個謎,父親年輕時的故事是兒子無論怎樣想象也抓不住頭腦的。兒子的生活并不如意,但跟父親一路而行,卻意想不到地從父親那里汲取了無窮的力量---當然,那筆獎金是個笑話。
爸爸去哪兒?爸爸哪兒也不去,對爸爸來說,兒子就是終點--或者說,是一個新的起點。